我跟着艾斯梅穿过沙漠生物群系,不知道是往哪里去。
“咱们这是去哪儿?”我问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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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去安东的老巢,”她说,“他和A.J.帮忙给这游戏加了很多模组,他能教你怎么才能不让你的大脑扰乱这个游戏。”
“你说的‘扰乱游戏’是什么意思?”我问。
艾斯梅叹了口气,她可能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。
“这个版本的《我的世界》会操控你的大脑……”
“嗯,这个我知道,清清楚楚明明白白!”我大声说道。
“同时,这也是个共享领域,也就是说咱们的思想在同一个游戏场上玩。”
“好——吧,”我顺着她说,“所以呢?”
“所以?!这么说吧:当你走进一个沙盒,却不知道你鞋上带狗屎。然而,这却会毁掉大家的沙盒。新手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可他们的鞋上却常带着狗屎。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把狗屎带进来,他们只是不知道应该先检查自己的鞋子。”
“哦,所以你才会帮我,”我强调说,“我会检查一下自己的鞋子的。”
她哼了一声:“也就是现在。”
她在沙地上继续前行,实际上我觉得很热,很可能是愤怒和尴尬的缘故。我的意思是,并不是因为我们头顶上那个数码太阳的热量。
“我应该找点儿吃的。”我说。
艾斯梅并没有停下来,她发起交易,送给我几块猪肉,我的生命值有所回升。我说了声谢谢,她什么话也没接,仿佛没听到我的话。我们又走了一阵子,谁也没说话,于是我开口说道:“我现在真想吃一份真正的猪排啊。你最喜欢吃什么?”
“我不怎么吃东西,”她说,“我是说在现实世界里,会恶心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化疗让我觉得恶心。食物,甚至是食物的气味。”翻过一座小沙丘,她往我这边靠了靠。我等她接着说,但她并没继续,于是我说了声对不起。
“不要紧。你又不知道。”她往旁边让了让,好让我也挖一些她发现的红石。
“谢谢。”我说。
“那你呢?”她问道,“跟我说说你的具体情况吧。”
我回想娜伊医生说的话,当时她一边指着我的全息图,一边介绍着我的身体状况。
“我做了一大串手术,恐怕我还会再做几个。”我故作轻松地说,但其实我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。我希望艾斯梅听不见我扑通扑通的心跳声。我在想,如果他们知道了我的全部情况,还会不会让我继续留在《我的世界》里。
“等你见到安东再来说吧,”艾斯梅简单地说道,“我敢打赌你赢不了他。”
“啊?”
“不管你做过多少个手术,也不管你还要做多少个手术,都比不过安东的脑部手术,那实在是太可怕了。”她解释道,好像这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一样。然后,她把手里的镐换成了剑。
“我应该弄把更好的武器,”我说,“A.J.让我在开局时就有了一些非常基本的物品。”
“嗯,那很好啊。”她回答说。
就在前面的沙丘上,我看到一间由石头制成的平房,屋顶围了一圈玻璃和黑曜石,四周围着一圈浓密的仙人掌,只在大门前的长路上留了个缺口。
“等一下。”艾斯梅说。
“为什么?”我问。
“陷阱,”艾斯梅说道,“陷阱可是安东的最爱。”她往前走去,我紧紧地跟在她身后。道路的两侧布满拉杆,其间散布着红石、黑曜石、熔岩块和TNT,还能看到红石线路把它们连在了一起。
“好长、好复杂啊。”我是真的很佩服。
“如果你不知道该往哪里下脚。”艾斯梅说着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上。我一步步紧随其后,从一个方块跳到另一个方块,哪怕下一个方块看起来会把我炸开花,我还是硬着头皮按照她的样子走了过去。她从左边的一块黑曜石上跳到另一边的一块砂岩上,这块砂岩似乎连着一个触发器,但是它并没引爆什么。接下来,她跳上一块TNT,转身对我说:“这是一个哑弹。”我点点头,跟着她迈向更多的砂岩,又越过几格熔岩。艾斯梅向下一蹦,终于抵达大门。走到路的尽头时,我总算松了一口气。艾斯梅打开了门,于是我跳了下来,可是我落地的位置和她刚才站的位置差了那么一点儿。
爆炸了。我转过身看去,一环扣一环,整个陷阱就这么报废了。方块爆炸、熔岩喷发,一团团火花绽放在我面前。
“进来啊!”艾斯梅大喊。我走进屋子,她关上门。门前的大爆炸导致有熔岩渗了进来,艾斯梅带我走进她身后的上升式走廊。等我跟着她迈上走廊的台阶时,熔岩已淌满整个地板。
“我的天啊,什么情况?”有人在我身后说道。
我转过身,一个绿色的玩家从后面的房间里跑了出来。
“你们两个都干了什么?”他说着就钻进了大厅侧面的一个房间。不一会儿,我就从窗户里看到他跑到了房子外面。他绕到仙人掌的后面,不知道在摆弄着什么东西,爆炸停止了。他迟疑了一下,然后环顾四周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等他回到屋里时,前厅里的熔岩已经退了一半。
“你是谁?”他指着我问道。
“我是比安卡。”我说。
“比安卡,”艾斯梅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,“这是安东。”
“好吧比安卡,你刚才毁掉了我好几天的工作。”安东说。
“对不起,那是个意外。”
“你带她来这儿干吗?”他问艾斯梅。
“事情是这样的——”她开始说。
“苍天啊。你知道这花了我多长时间吗?你不能随便抓个病房里的孩子往我这里领。你应该先问问我,”他厉声说道,“我又不是开托儿所的。”
“我可不是小毛孩儿。”我说。但是他们两个都没有回答。
“首先,不是我把她抓到这里来的,”艾斯梅平静地说,“其次,她需要训练。”
“问题是很严重。”安东指着那残存的熔岩和坏掉的大门说道。
“医生还没跟她讲解过这个程序,A.J.就把她扔到这里来了,”艾斯梅接着说,“她完全不知道要通过真实世界来保持思想集中与头脑清醒。她随时可能把游戏搞砸,改写我们的模组,就像安德烈娅一样!”
“安德烈娅又是谁?”我问。
“噢,你说得对。”安东两眼放空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嘟囔着说,“好吧,跟上,带你去个更安全的地方,好让你从头学起。”
我不太喜欢他说话的口气,但我有得选吗?我和艾斯梅跟着安东穿过滑动玻璃后门,那里有一个拱门,哦,应该说是个拱门遗迹。看起来这里就是他放永久的退出传送门的地方。
“什么情况?”安东说。他围着破败的拱门转了一圈,一些碎块悬在空中,看来之前是有东西把它们连在一起的,但现在什么也没有。看到他们不再为传送门的事儿来烦我,我竟然有一丝窃喜,但安东看起来是真的怒了。
安东的目光从坏掉的传送门上转移到了我俩的身上,他穿过拱门,想确定它是不是真的被毁了。
“这回……可真糟了。”他转向我,“是你干的吗?”
“什么?不是我,”我说,“我刚到这儿!我什么也没做!”
“还记得我说的沙盒里的狗屎吗?”艾斯梅说道,“可能你并不知道,但你的大脑会扰乱游戏里的一些东西,甚至毁掉我们的传送门。”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。就算是我把事情搞砸了,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。我试着回忆最近发生的一切,我有没有无意且长时间地看过什么指令?
“我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,”我说道,“我才进入游戏不久,在初次探索的路上我碰到了朗尼,那天晚上来了一群僵尸,然后——”
“安静!”安东厉声说,“让我好好想想。”
我们静静地站在那里,过了一会儿,我问:“那些陷阱是怎么回事?我的意思是,这个游戏不是只有几个孩子在玩吗?”
艾斯梅干咳了两声,但听上去更像是在笑。“他有信任问
题。”她说。
“在游戏里?”我问。
“不,是现实里,”她说,“他心爱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,而他的父母又强迫他参加他擅长却并不喜欢的运动——”
“我曾经很擅长。”安东打断了她的话。
“他一直很擅长。”艾斯梅继续说。
“重点是,我之所以搞这么多陷阱,是因为我知道,如果我总想着现实世界里的烦心事,我的基地就会被怪物围攻,”他说,“你暂时不用考虑这个。咱们眼下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。”
“其他事?比如呢?”我问。
安东说:“比如,警告那些在你之后进入游戏的人。”
“咱们应该找到朗尼,”我说,“他就在游戏里的某个地方,但他的游戏人物有些问题。他看起来像个古怪的村民,还不会说话。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森林生物群系。”
“他长什么样?说具体点儿。”安东问道。
“他穿着一件蓝T恤,胸前有一个白色的X。”
安东说:“我从来都没有听说玩家会变成NPC,我可是这版游戏的首批玩家。”
“并不代表这不可能,”我说。那个玩家一定是朗尼。艾斯梅不是说 A.J.酷爱招募新人吗?“我的朋友和我一起出的车祸。他……当时也穿了一件蓝色的T恤。”
“上面有十字?”安东问道。
我不确定。我使劲回想着车祸当晚的情况,朗尼那天穿的什么衣服来着?我记得是深蓝色的,还有他总是戴着的银色十字架。是不是和白色的X一样?
“是的,”我说,“我敢肯定。”
艾斯梅和安东面面相觑。
“也许是他的VR眼镜坏了。”我想为朗尼的古怪行为找些说辞。
艾斯梅和安东又一次瞥向彼此。然后安东耸耸肩。
“现在下结论还太早,”艾斯梅说。“我们只知道你最近见过他,而他的表现很奇怪。游戏里并不一定会显示出现实世界中的事物。”
“你说得对,咱们应该去找他,”安东说,“我想亲自见见他。”
“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。咱们找到朗尼,修好他的游戏人物,然后你们可以同时训练我们两个,教我们控制游戏思维的方法。”
我转身准备出发,安东拦下了我。“听着,”他说,“还有些事你应该知道。就是……咱们得考虑其他一些可能性。”
“比如呢?”我问。
艾斯梅走上前来:“咱们先找到那家伙再说,好吗?不要吓唬她。”
“你们就直说吧。”我气急败坏地说。
“好吧,好吧。给你讲讲安德烈娅的事吧,”安东说了起来,“A.J.借给了她一副VR眼镜,他总是这样。而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新手进入游戏会发生什么。她玩了几次,游戏都很正常。可后来却发生了奇怪的事情。背包里的物品会无缘无故地消失,稀有的物资会从天而降。”
“这部分超酷。”艾斯梅插嘴说。
“可这和朗尼有什么关系?”我问。
“退出游戏后,我们才知道她爸爸找到了一份新工作,她的家人正在搬家。她显然很不开心,而她的情绪开始颠倒游戏。我们尽量帮她不去多想,但时好时坏。因此,我和A.J.开始讨论制作模组,尝试防止个人问题扰乱整个游戏。但是后来……”
“后来,她发现她家要搬去国外,”艾斯梅抢过安东的话,兴奋地说道,“去西班牙!”
“哦。”我随即想到,如果要让我抛下所有的朋友,搬去一个陌生地方,那会有多可怕。如果语言不通,我又怎么能交到朋友呢?
艾斯梅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,冲我点了点头。
“后来的那次游戏,她想和我们一起玩,我们的领域基本上全爆炸了。生物群系开始围着我们移动,被动型生物也无缘无故地杀向我们,我们的基地被彻底摧毁了。”
“安德烈娅最后怎样了?”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。
“A.J.设法让她平静了下来,我们击退了怪物。但我们必须从头开始,在不同的服务器上重建所有的一切。她搬走了,后来在新学校里也交到了朋友,”艾斯梅说,“她再也不玩这个领域了,但她还会给我们写信。她说——”
“听我说,重要的是,”安东打断了艾斯梅的话,“从那以后,我们做了一些模组,情绪紊乱只会造成一些小问题,都是我们能够轻易处理,甚至可以忽视的问题。”
“当然,在进入游戏之前,我们也都会努力解决现实世界中的问题。”艾斯梅说。
“祝你们好运!我在现实世界里除了养好身体之外就没其他问题了,”我说,“朗尼也很好,只是他的游戏人物出了点儿小故障。”
艾斯梅和安东交换了一个眼神,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。
“我想说的是,没准儿那并不是朗尼……”安东开口说道。
“当然是他!”我大喊道,“我看到他看着我了!”
我什么话都懒得说了。现在多浪费一秒,我最好的朋友就要在村民体内多困一秒。我躲开安东,跑进沙漠,朝着我出生点所在的森林生物群系进发。
“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”我转身吼道,“你们只想找个替罪羊。对我来说,是你们两个打扰了我!”
要想让事情水落石出,首先就要找到朗尼。一直都是我俩携手对抗这个世界。我不需要其他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