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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舸的芭蕾、张萍的剧本、叶锦添的装造、秦立运的绳幕、任冬生的色调，共同将一个家喻户晓的民间故事搬上舞台，在营造出绝妙宋代美学意境同时，映射人性弱点和残酷的网络暴力等当代社会问题。广州芭蕾舞团新作《白蛇传》前两日登台北京天桥艺术中心，虽为新作却颇为纯熟，赢得广泛好评。

初看该剧，舞台上的民间故事依然人物鲜明、脉络清晰，然而细想之下却又发现许多矛盾、冲突之处。每一处都是解开隐喻的线索，吸引观众去探寻。如全剧开篇，许仙、法海都手捧《白蛇传》而读，周边绳幕上的影像却显示，一个读的是《白蛇传 上集》，另一个读的是《白蛇传 下集》，这条暗线一直贯穿全剧。拿到上集的许仙，手执白伞白衣飘飘，他救死扶伤走上事业巅峰，抱得美人归，获得生活美满。其人生正如他医好的病人献上的一幅对联：赞赞赞赞赞、牛牛牛牛牛，横批一串爱心。借用当下网络文化来点赞这位人生赢家。拿到下集的法海，手执黑伞黑袍加身，他降妖却又念妖，执念日深阴郁寡欢，结局似乎也不难猜想。

另一个经典冲突，出现在法海在守戒和破戒边缘徘徊时。法海心绪不宁烫了脚，连带手上一紧扯断一串佛珠。佛珠滚落又瞬间幻化成舞台上7个直径一米多的瑜伽球。每个球跟前都守着一条美女蛇，充满魅惑。王舸揭秘，佛珠代表“戒”，女人代表“色”，这是在暗喻法海内心的七情六欲。

幽默感是王舸编舞的鲜明个人风格之一。即便在结局为悲的《白蛇传》中，幽默手法也在恰当的地方发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。小青识破了正在化缘的法海，于是拿着自己最爱吃的老鼠放在他化缘的碗里，让法海的“正经”破功。许仙要“闪婚”，姐姐颇为担心，优雅的芭蕾托举动作，在这里演变为姐夫愁眉苦脸掐腰直直举起已然昏倒瘫软的姐姐，喜感十足。法海身为寺庙主持，身边常跟着四个僧人，他们五人分别代表痴、嗔、贪、慢、疑，四个僧人均为法海内心人性弱点的分身而已，他们常常以诙谐夸张的表演冒出来，夸大这种人性弱点。

下半场，该剧的诸多暗线、隐喻一一浮出揭晓答案。当水漫金山、雷峰塔镇妖时，很多人以为全剧终了，但伴随字幕“人生的剧本唯有落幕才能看清”，绳幕打开，显现出舞台深处法海苦苦支撑在小舟之上，身处无边苦海、遭受天打雷劈。这便是拿到了《白蛇传 下集》的法海的结局。

而主创的用心还不止于此。结尾，舞台回到当代社会，许仙在摆摊售卖雷峰塔模型等文创商品，白蛇和青蛇举着手机自拍，四大金刚踩着平衡车打出广告横幅“金刚合照80元”。这也回应全局开端一个让人迷惑的背景音效——当代街头的车水马龙。舞台上这魔性的结尾，让刚刚还引人大悲大思的生死、因果等沉重思绪“哗啦”一下卸了个干干净净。当初的“求不得、怨憎会、爱别离”真的存在过吗？那只是一股执念幻化而来的警世预言，还是元宇宙里，主人公们在角色扮演参与的一场游戏而已？

（广州芭蕾舞团／供图）